别看,看就是爬墙了,或者在爬墙的途中。

空空

双山姥切,写于本科官设出现前,大量(被打脸的)个人猜测,暗堕+角色死亡


       山姥切国广终于寻到长船长义的踪迹,是在不知第几次落在小田原城战场的时候 。他循着山间野径一路向上,劈开一丛纠葛在杂草间的枯枝时倏地感到一道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刀风自背后袭来,“锵”地一声以刀鞘格开,嵌在枯木间的刀尖尚未脱离,披布撕裂处骤然瞥见的那团黑影一击未中便飞快跃起;与此同时另一道刀芒自暗处迸出,将将贴上右手腕时,那点破绽突然化了轻巧翻转后竟不偏不倚径直迎过来的一柄利刃,随着刃尖剖入皮质手甲的些微凝滞,骨蛇状的怪物被牢牢钉死在树干上,挣扎片刻后化作了一团黑雾。

       “……时间溯行军。”

       形势已再明了不过了。他在几个古战场来回辗转了不知多久,终于得偿所愿揪住那人留下的一丝痕迹。他冷着脸咬着牙,像是要将多日来积压的情绪一口气发泄出来般将这队敌刀斩了个干净利落,以致杀出那片榉树林陡然迎上额生骨刺血瞳白发的“长船长义”时也未能刹住车,避无可避的刀锋收了力仍旧在眼角留了道伤,少顷过后,缓慢地渗出血珠来。

       山姥切国广维持着出刀的动作几秒,闭了闭眼睛,咬紧的牙关一点点松开,这才站直身子沉了脸色归刀入鞘。长船长义此时恰好收敛住那丝微不足道的惊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欣然笑道:

       “好久不见,国广。”

       他们现在站在这座无名小山的山巅,远远地能望见染尽日暮金辉的小田原城。山姥切国广收刀时向后退了一步,恰好能将薄暮之时的小田原与长船长义一并纳入眼中,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长船长义并未错过他这一刻的茫然,侧过身和他望向同一个方向,像个真正的长辈似的,很宽和而从容地轻声说:“小田原城要落了。”

       “……啊。”

       他迟迟应了一声,带着一点哑。他感到有什么梗在了喉咙里,这样的感情并不很激烈,对他的年龄而言却有些沉重了——好在他还耐得住这重量。随着夕阳逐渐没入山后,被光线朦朦胧胧染上金色的银白发丝褪去暖意,被那只未握住刀的手轻轻撩向耳后,露出隐隐约约掩着的骨刺——暗堕的明证。这反而让山姥切国广渐渐平静了下来,那些不很成熟的失态也像夕阳一样沉了下去。他想起自己的来意,指腹在刀镡上摩梭了几下,松了松手,又很快握紧,然后把那个压了许久的问题问出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一出口他就抿紧了唇,露出一点针对自己的不快神色。

       长船长义将视线收回,转身平静地看着他。

       “有什么影响吗。”他用了一模一样的陈述。

       这当然——也许会对他的决定造成一些影响。但对方已给出答案了。

       三个月前长船长义失踪,数日后确认已“暗堕叛逃”,又过了几日,自阿津贺治山战场出阵归来的山姥切国广收到了讨伐命令。

       对方似乎也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不,并不是那样的。山姥切国广想,但他很快又严厉地斥责起这丝勉强可称之为妄念的想法。正如长船长义从来不懂他数百年来的自我拷问与竭力挣扎,他山姥切国广也未曾弄懂那人的想法——他们自被人类以“本作”“仿作”之名强行嵌合在一起伊始,便一刻也未能真正理解彼此,今后恐怕也再无彻底和解的由头与时机——不,无数振“山姥切国广”与“长船长义”中,或许有谁还能寻到一丝契机,但不会是他们了——他也不必再强求了。

       像是在等待某个合宜的时刻般,长船长义静静望着那座天下第一坚城与倾泻于其上的月华。山姥切国广知道明日它就要陷落,自己漫长的流浪在锻造数月后开始,而赐予对方重宝之誉的后北条氏自此灭亡。他想起长船长义从前的发色,与月华大概是有相似之处的。

       “我是天正十四年来到此处的。”长船长义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一丝波澜,“我见了许多。”

       “喔。”

       “可我还是不明白。”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仍是一贯的温和,视线轻飘飘垂了下去并未看他,一边用指腹将眼角那道刀伤上新渗出的血珠抹开。

        “……我对你,大抵也存着歆羡之意的。”

       山姥切国广却不受控制地而几近慌乱地看向长船长义,那双绿琉璃般的眼睛换了血玉,看起来像是流了滴血泪般;他的声音也轻柔得不像本人,无端倾泄出一丝脆弱来。这真真假假的柔情于他有如平地风雷,摧得心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混乱的狂喜与惊惧。像是尊塑了几百年的塑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叫他生出几分孩子般的茫然无措来。

       太过了,太近了。

       他来不及质问自己,如往常般将一切扰乱心弦的琐念放到火上炙烤又浸在冰泉里。往日有人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柔情,他只会拢在手心护好,至多故作冷硬地顶上几句。他是把好刀,也能做个好人。

       但今时不同往日,那些人也都不是长船长义。他因长船长义而生,要一辈子拼命从缚紧了两刃的荆棘里挣出来。做刀时他要比长船长义更利,做人时他面对长船长义,温热的心脏也要归为冷铁。

       于是他狠狠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只将沾了一丝血的山姥切国广再次紧握端立颊侧,刃尖正对准面露释然之色似悲还喜的长船长义。

       他见长船长义很快恢复到一贯的做派,噙着一丝温和纵容的笑意也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刀。这次那人的笑击在他心上,只传出一道刀锋相撞的利响。

 

       这场讨伐究竟持续了多久?三更月华褪尽,朝日金辉渐起,山樱并新竹,并夜露未坠的榉叶被刀风绞得零落稀碎,刀刃每每对撞便能听到其上细小裂纹传来不堪重负的声音,视线每每相撞便要擦出比刀剑还锐利冷薄的锋芒。讨伐者一言不发,被讨伐者同样一言不发,铿铿锵锵,竟是将血与铁作了掷于风中的言语。最后他几乎是撞进了长船长义的怀里,连着一振径直刺入心窝的“山姥切国广”。

       于是他终于听到了懒于解释的叛变者在耳边带着微弱的笑意轻轻吐出的几个音节——

       “……好刀。”

       那或许是他的错觉,因为山姥切国广似乎离破坏也只一线之隔,说不准孤注一掷的是什么与之一同玉碎的歇斯底里的狂。纵使如此他仍竭力以已极模糊的五感去捕捉那句话,捕捉本作的将死之容与其眼中大抵亦将死的自己。这只是一瞬罢,可他却感觉漫长得像历史也滞住了一样——然而历史绝不为区区两振刀剑的生灭而动容,待山姥切国广缓缓将刀拔出,仿佛被拖慢的时间又疯狂地飞快流逝了起来,连带着人类般的躯体内不断淌出的鲜血。他倒在地上,已阖上眼的长船长义也倒在地上,微凉的山风随着远方一声雄鸡啼鸣拂来,像是归作一块尚深埋于地的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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