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看就是爬墙了,或者在爬墙的途中。

【雷安】幽灵船

*虽然是幽灵船,正确的bgm其实是《Turn Loose the Mermaids》

*原本是群里传文,这是修改后的版本

*请给我更多的批评和建议


       他在甲板上醒来,身下是冰冷湿润的柚木板,目力所及是晦暗阴沉的天空。一滴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侧,接着更多的雨滴砸了下来,像洇湿衣物布料一样缓慢地模糊了他的视界,同时也令死人般停滞的思维活络了起来。

       “起来。”他听到上方传来一个声音,“回船舱去,新人。”

       他困惑而顺从地从甲板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睫毛上的雨水,环视一周试图找到所谓的船舱,在两条已经不大听使唤的腿将他带到目的地之前又看向发出命令的那人。

       “……我是船长。”

       带着海盗帽的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近乎敷衍地回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这时暴风雨已经彻底降临了,雨水顺着服帖地黏在脸颊的靛蓝色头发灌进衣领,带着几乎要将其整个淹没的势头,映得那双鬼魅般的紫色眼睛格外摄人。

 

       这是一艘没有名字的船。船长的称呼就是“船长”,船员们也一概不记得包括自己姓名在内的来历过往。一群幽灵般的无名者在这片无名的海域上航行着,流浪着。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那个只存在于概念中的航程终点,或许船长知道得更多一点,但他从来不多加解释一个字。

 

       他花了点时间来学习如何做一个海员,然后费了更大的工夫来适应这样连时间也几近停滞的海上生活。刚醒来时那样规模的暴风雨再也没出现过,这对他的工作而言是件好事——尽管多数时间船上的氛围散漫得令人咋舌,而其中尤甚的船长在相熟之后时常怂恿他一起参加夜晚的狂欢。对于一群不知来路不见归途的幽灵而言狂欢时过剩的酒精或许是难得的消遣,可惜他酒量向来浅,只得找来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过去,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哑着嗓子吼出不成调的战歌的水手,跳上空木桶跳起踢踏舞最后被自己的脚绊下去的舵工,敲着金属锅盖击打出节拍的大厨,还有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的船长。又一个黎明到来之前他得把这群醉鬼拖回他们自己的房间,然后和几个同样未参加狂欢的船员收拾好残局。这样的日子过得挺轻松,似乎已没有太多必要去思考遗失的过往和未知的未来,当下就已经成为了全部。

       他们见过黎明时分太阳从海洋尽头升起,也见过黄昏时暮色逐渐融进浅海;知晓海浪漾起的波光击碎在船身时的瑰丽,也曾感受夜晚的海风从远方带来的全然陌生的气息。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意外,比如捕杀的猎物奋力挣扎差点把一个拽着网的船员挣进海中,又比方说接连降下的大雨让所有人足足当了一个礼拜的发了霉的蘑菇。最惊险的一次莫过于某个好不容易发现的海岛上遭到的土著的袭击——当他拎着匆忙间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铁剑拽着落单的小水手跳上甲板时,船长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却只是挑眉说了一句“剑使得不错”。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虽然在这艘船上它几乎要被所有人遗忘了),久到船上又出现了和他曾经一般的新人,久到那把捡拾来的铁剑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中断折,久到他熟悉了包括船长在内的船的每一部分。他不再为自己空白的过去耿耿于怀,却未曾抹去那场暴风雨在自己眼前蒙上的浓雾——这艘船究竟要开往何方?他们——船长想要寻找的,到底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

       船长捏着小望远镜漫不经心地问他,不时将那个小玩意架到鼻梁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还未等他整理好语言便又把望远镜撤了下来,挥挥手打断了他将要说出的话。

       “看那儿。”

       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所及处是一如往常般的景象——除了天色较以往更阴沉些。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船长,却发现对方将嘴唇抿得紧紧的,神色冷峻得和初见时有的一拼,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疑问将视线复而投向海面。随着船逐渐驶进,那些因晦暗天色而难以见得的生物终得以清晰地出现在了视界里。

       “……人鱼?”

       他不太确定地咕哝了一声,接着好奇心盖过了其他。他站起身来快走几步,靠在船舷上看向那些他本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随即被一只小人鱼用尾巴拍了一脸水。这尚不至于令他感到气恼,倒不如说他更多感受到的是面对小孩子般的无奈和少许兴奋过后的释然。

       接着他看到人鱼们张开了嘴。是要唱歌了吗——这样的想法仅停留一瞬,紧接着便被一阵直达脑海的陌生的战栗感打断了。继放下了过去、模糊了未来后,他几乎要在这歌声中遗忘了当下的存在,放纵自己的思维化为一团漂浮的、混沌的雾气,也几乎错过了身后传来的那句冷静而低沉的话语——

       “……到了。”

 

       在人鱼的歌声引导下他们驶向了一座从未见过的港口。尽管上岸后才发现这里的人们似乎早已迁走,对于久未见到陆地的船员们而言这仍不失为一个绝佳的补给点。他们大约停留了三日,接着便在船长的催促下准备动身继续前进了。

       “天色还阴着呢。”他一边帮着装货一边随口问道,“这时候出海不怕再遇上暴风雨吗?”

       他听到船长哼笑了一声。

       “怕的话就永远留在这儿吧。”

 

       起锚的时候已经下起雨来了。他将湿透的额发扒拉到一边,仰头看了看天空,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在这艘船上醒来的时候,似乎也是同样晦暗阴沉的色彩。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船长。

       “我得回到我的港口了。”那个人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帽子罩在了他的头上,然后将拳头用力抵上他的左胸,“以后你就是船长……

       “……迷修……”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思维再度恢复到了刚醒来时那种缓慢到近乎停滞的状态,却不是因为空白的记忆而是蜂拥而来的别的什么。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些什么,迟钝的反应却令这个本该轻而易举的动作变得异常的难——最后将他从这种状态解除出来的是一道沉闷的落水声。不知何时离开的船长从船上跳了下去,涉着水一步步向岸上走去。而已经起航的船只正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没有一个船员发觉到这一点。他们似乎已默认他为新的船长。

       那个远去的身影重新回到了港口,他的整个身体在雨幕中逐渐变得模糊而扭曲,最后被拉抻为一个巨大的虚影,将整个破败的港口笼罩了进去,直到仅剩的一点光芒也湮没——他成为了新的港口。

       新的船长——安迷修站在船舷边,用力地攥着手边能抓到的任何东西,帽檐、栏杆或者别的什么,他感到自己的喉咙也像是被什么死死攥住了一样除了发出气音外什么也做不到。雨水顺着服帖地黏在脸颊的棕色头发灌进衣领,带着几乎要将其整个淹没的势头,映不出那双湖绿色眼睛里一丝光芒。

 

       船长想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

       引导归程的灯塔,或者通往彼界与永恒解脱的港口。

       十分可惜,他无法再找到其中的任何一个了。

 

        “为什么您突然要给我讲这个故事?”年少的收殓师一边检查着死者的牙齿一边询问。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然后把它讲了出来而已。”他的老师心平气和地回答道,“说起来,五号,你知道最后新船长没能找到灯塔和港口的原因吗?”

       “谁知道呢。他把前任船长当成了自己的港口也说不定。”少年困惑地朝老师望了一眼,却依旧顺着对方的话回答了问题。然后他收回手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我想可以了,老师。”

       “是吗?那么该送这位先生出发了。”

       已置入尸体的棺材被缓缓合上,在即将封死的前一刻,一个离奇的想法划过收殓师的脑海——也许这位已逝之人,生前也有双紫色的眼睛。

       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晃了晃脑袋决定忘掉这个有些诡异的想法。

       ——棺门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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