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e Une Photo De Toi（上）
波布兰&杨威利，cp向
巴米利恩会战结束后，波布兰和梅尔卡兹等人一同被归入了战亡名单里，即将前往塔扬汗基地，创建一片银河时代的谢伍德森林。这出自杨威利提督的决策，也有他本人的意愿在内。无论如何，流连于沦为帝国附属、魅力全无的自由行星同盟实在是件无趣透顶的事，他是个天生要漂浮在太空中的飞行员，追逐自由就和对空气的需求一样。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东西。年轻而美丽的姑娘们不说，十三舰队中的成员也常令人感到一丝近乎家人的温情，还有他们的司令官大人——杨提督，哦，杨。击坠王先生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奇特情感，接着又转化为些许惋惜之情。他有意让自己不去在乎这些，毕竟分别是人们注定要面对的一部分，而此去或许要蛰伏数年，数十年，或许一辈子都不再有重逢的机会，既然并不为自己的抉择感到后悔，过盛的期待自然也全无存在必要。这是奥利比·波布兰纵横情场数年，仍保有那种爽朗而潇洒的气质不曾受损的诀窍。
但他同样不介意在不僭越的距离里为当下谋取一些快乐，或许这就是现在他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
“给我一张您的照片。”
波布兰站在他的提督面前，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那只撑在桌子边缘的手上。“看在可怜人波布兰马上就只能当个没有同盟美人眷顾的罗宾汉的份上，把您的奇迹分给我一份吧。”
他仍用那一贯掩饰真心般的方式，开玩笑似的对长官说道。
杨将视线投向他，手指还停在翻开书页的动作上。黑发男人轻轻皱起了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有些苦恼。
“这倒不成问题……”杨停顿了一下，“不过奇迹什么的——”
“即使是闪亮星星的高级生物，偶尔也会想被什么庇佑一下嘛。”
杨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并不很喜欢世人加诸于己身的那些名号，但他也看得出来对方话中开玩笑的意味更重，因此只是没什么力度地小声抱怨了一句。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嘛。”他低下头，继续在书上做起标注来，“将奇迹之类的期待放在名为杨威利的英雄身上就好了，别对我抱着这样的期望比较好……嗯，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烦请普通人杨威利先生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吧。”
杨在书上记着些什么，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头，笔尖点在波浪线的末端。波布兰几乎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墨迹将要在那点晕开，但杨及时把笔尖轻轻抬了起来，那只钢笔在他的手指间转了一圈，重新落到食指与中指间的时候波布兰听到杨说，“好呀。”，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落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些。”杨从柜子里翻出整整齐齐一叠照片，胡乱摊开在茶几上，随意指了几张给他看，“军校毕业时的合照，尤里安生日时的合照……啊，这张是图书馆的照片……”
波布兰用手指拨着那几张薄薄的相片，留出一分心神观察着周遭——这的确是杨提督在舰上的住所，整洁的环境大概要归功于自己的某个弟子。不过，信任是好事没错，这样是否有些不设防过头了？他将余光收回，指腹勾在一张相片的边缘无意识划着，上面是身着白色士官服的年轻得过分的杨威利和一些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他们朝相片外露出各异的笑容，黑发的少年人被勾住了脖子，笑得有些拘谨而天真。
这或许只是他自己在某种感情驱使下的臆测，无论如何，杨威利是个成熟独立的成年男人而非什么需要无微不至保护起来的珍禽异兽，说不定对方还认为面前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年轻人是个莽撞的小辈呢。他将这点想通后，无谓地耸了耸肩，换上揶揄的口吻抱怨起来：
“虽然一点也不出意料……大都是合照嘛。”
“人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做不感兴趣的事呢。”
“尤里安听到了不知会感动得落泪还是伤心哩。”
“气氛热烈的时候比起泼上一杯冷水，还不如顺其自然地加入来得好。”
波布兰捏住一张照片悬在眼前，煞有其事地欣赏着。似乎被他这番做派勾起了羞耻心，杨很明显噎了一下，才慢吞吞将后半句说出来。“……如果有珍重的人在身边的话，无谓之事变得有价值起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是，是……看来司令官大人深谙恋爱秘诀呢，把这招用在搭讪美人上，或许就不至于变成十三舰队中的珍奇独角兽了——唉呀，亚典波罗那小子可不能用这个标准评判。”波布兰一边说着一边将照片翻转了过去，“这张可以吗？”
杨已经早早端起了茶杯——是想借机回避对方话中的某些指向性语句也不一定——闻言轻轻挑了下眉，咽下一小口红茶，才带着一点含混地开口：
“嗯……事实上都拿走也没关系。”
“您这么慷慨，可有些吓到我了。”
“这些照片随时都能复制出备份，”杨将茶杯搁回茶几，视线垂了下去，“但人是没法复制的。如果需要的话，都拿走也没关系。”
波布兰立马举起自己的另一只手。
“这样就够了。”他飞快将那张照片收了回来，朝对方眨了眨眼，“这样就够了，提督。奥利比·波布兰可不是全然仰仗奇迹才成为击坠王的。”
现在他换乘到了另一艘前往塔扬汗的战舰中。波布兰将两条腿翘到桌子上，依靠自己不同于司令官的绝佳平衡力，仰躺着将体重交给后两只椅腿轻轻晃动起来，两指间还夹着从某人那里讨来的“奇迹”——一个轻轻拽着帽子边缘，视线避开镜头，有些无奈地微笑起来的杨威利。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剪刀，在比划了两下后，开始做起波布兰式的再加工来。要避开所有的地方并不容易，但他猜他的提督并不是会介意这种事的人。
等到克罗歇尔下士敲响了这间休息室的门，提醒他整备时间到了的时候，加工已经完成了。波布兰一边应着话，一边将剪成心形的照片插进外套内侧靠近心脏的衣兜里，末了在镜子前拽拽有些翘起的领口，拍了拍左胸口，轻巧地吹了声口哨。
“红心ace.”
之后的事真可谓跌宕起伏，简直要与他那漫长情史相媲美了。只是比起地球上发生的那一连串糟心事，还是途中听闻的来自海尼森的消息来得更让人心焦。好险好险，若不是尤里安在，搞不好自己就要代替对方成为那个又惊又怒的家伙了。想到这里，他表演似的拍拍胸口，叹息般摇了摇头，拎着行李箱踏上了艾尔法西尔的地面。尤里安在前方探头寻找着什么，扛着货物的大块头马逊则跟在他身后。
此时是宇宙历799年12月11日，距离波布兰脱离十三舰队尚只有七个月——与预想中不同，未及数年，数十年，他再次回到了那群熟悉的人中间。
……或许还伴着一点再度活络起来的心思。
引路的是宇宙港巧遇的亚典波罗，抱着不情愿在同为毒舌家的某人面前丢脸的微妙想法，姑且算是将自己体体面面毫不失态地带到了司令官大人面前。非要说的话，尤里安小弟如今也能端端正正坐在一旁，自己的功劳可是少不了的——不过，这些话要如何毫不难为情地说出口，又不至于像一只开屏炫耀的雄孔雀呢，对着那双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改变的黑色眼睛。
杨威利看起来对他心中这些弯弯绕绕毫不知情的样子。黑发提督分别以不同人为对象说明了将来的作战方式与整备工作一类，不时温和地询问一下尤里安的意见。在这个领域里，魔术师毫无疑问将周遭都变成了“杨威利和陪衬他的男人们”——哎呀哎呀，总是让他人沦为陪衬的美男子波布兰也沦落到这个境地了呢。他在心底饶有兴致地想着，趁着对方还未将视线转向自己，好好将这位七个月未见的长官打量了一遍：杨提督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那种熟悉的生命力仍未从宇宙般的黑色眼睛里消散，仍稳定地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压在帽檐下的一绺黑发蓬乱地翘了起来，也许是补觉醒来后匆忙忘了打理；他换回了军装，因此难以分辨中等偏瘦的身材是否更瘦削了一点，或者海尼森事件带来的影响有无遗存，波布兰怀疑这是自己无聊透顶的臆想，又猜测对方那稳定的气质是否造成了他人过于信任的错误判断……
他放任自己的思维绕着魔术师逸散开来，直到自己脑海中的主人公疑惑地偏了偏头，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喔。”他轻微地磕巴了一下。潮水很快退去，熟悉的沙岸露了出来，他装作那一瞬间的磕绊不存在一般，一边轻轻耸着肩，一边在脸上堆出轻快的笑意，“正听着呢，提督——那么，需要我出马才能完成的任务是什么？”
临时召开的非正式会议结束后，亚典波罗一把搂过尤里安，朝杨威利露出不知道针对谁的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说着“借用”一边挟持着可怜的少年人离开了，远远地还能听到刻意压低声音了的模糊片段。被撇下的黑发男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最终也只是困惑地揉了揉头发，决定不去干涉后辈们的私事。
仅此一次我得感谢那家伙。波布兰在心中飞快地嘀咕了一句，将勾在手指上的帽子甩回头顶，加快步伐追上了前方那人。
“这次还真是危险啊。”
杨轻声感叹道。波布兰知道这是指在地球教里经历的一系列事。对方并未在他的被监护人前提及这样的忧心忡忡，或许是担心给尤里安造成责备一般的压力。
“您就不用担心啦。尤里安那小子从来不缺绝顶的好运气。”
“或许吧。运气这种东西很难说，大概是监护人特有的劣根性，总觉得他还有许多需要学的呢。”
“——最好乖乖做一个学者或厨师，别在军人这个危险的职业上耗下去了？”
黑发男人像是被戳穿心思一样，一瞬间露出一点不符合他身份与年龄的羞赧来。
“干涉过多会被当成讨厌的大人吧。”他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回应，姑且算是间接承认了波布兰所言。
“要是某天起尤里安居然会讨厌杨提督了，大概有不少人会一边瞠目结舌一边准备为那小子终于冒头的叛逆期举杯庆贺的。”
“这个话题就先打住吧……”司令官先生摆出一副认输了的模样，用文件夹挡开击坠王盈满揶揄与善意嘲讽的视线，“你们能安全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好的好的，服从司令官大人的指挥——话说回来，能成功脱离没准还是托了护身符的福。虽然之前一直没抱什么希望，倒是意外地管用呢。”
“护身符？”
“啊，就是那个……”波布兰像是有些得意地抬起手，想要点在左胸口放着照片的位置，动作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摊开手耸了耸肩，“上次从提督那里拿到的照片。”
杨将文件夹轻轻敲在自己的脑袋上，顿时露出了有些纵容的无奈表情。即使是他在这个时候也很难说出些什么，只好任由对方继续说下去。
“提督这种仿佛不看顾着就会出事的人，倒是一直在保护着我……们嘛。”
话至一半他像是咬了舌头，接着露出一点被自己肉麻到的嫌恶表情来，看上去可真像个无足轻重的口误。
会超过了吗？波布兰想着成效存疑的补救，一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地吹了声口哨。留心观察的余光里，杨将贝雷帽拽下来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插进黑发里揉了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将头转了回去望着前方的通道，因而难以看清具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般开口了：
“是我需要你的保护才对吧。”
波布兰一瞬间感觉心里被某种过于炽热的感情充满了，但过程却并不激烈，像是岩浆从火山口缓慢地溢了出来。这使得他尚有余裕试探那几成不确定性。
他带着自认为与往常无异的快活笑容揶揄道：
“是不是少说了其他人？先寇布那个不良中年不说，尤里安可是会难过的。”
杨把那顶惨遭蹂躏的贝雷帽重新戴了上去，他终于又转头看向波布兰，平静而温和地露出一点笑意来：
“嗯……这个时候提起其他人是不是不太好？”
——他现在确认了。
仿佛终于按掉了慢速播放键一样，喷薄而出的滚烫熔岩在每一寸血管里涌动着，烧得他感觉自己都变得轻飘飘起来。这里可不是太空啊。他想，然后捉住那人的手腕就像将自己用线系在了这片大地上一样。“您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啊。”他向前迈了一步，将自己的视线径直迎上那人的，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带着讨人喜欢的神气。然后他将黑发男人飞快拽进了另一条无人的岔道里，绿色的眼睛亮得像两颗近在咫尺的真正的星星，在星辰即将撞进另一片宇宙前，一道压低了的、炽烈的声音响起：“那么，我要吻您了。”
接入轨道时波布兰感到紧贴着的胸腔里另一颗心脏也在剧烈跳动着，昭示着平静的表面下并非全无波澜。他愉快地加深了这个吻，为他的司令官大人一瞬间未曾遮掩好的，可爱的小小紧张。